任锐(1891~1949),女,学名任纬坤,曾化名张芸。出生在新蔡县城关镇一个知识分子家庭。父亲任芝铭,清末举人,是著名的爱国民主人士。任锐幼年受到新思想的影响,勤奋好学,成绩优异。1903年,她考入开封女子师范学校读书,1905年又考入北京女子师范学校。此时,孙中山发起的中国同盟会在日本东京成立,提出"驱逐鞑虏,恢复中华,创立民国,平均地权"的政治主张,给灾难深重的劳苦大众带来了希望,任锐在迷惘中受到启迪。
1911年,任锐加入中国同盟会津京支部。在同盟会的活动中,她结识了京师大学堂的学生孙炳文。不久,彭家珍、黄复生、孙炳文等人组织革命党人暗杀团,任锐负责保藏和运输炸药。为了防止敌人搜查,她经常装扮成豪门闺秀,携带装有炸药的皮箱来往于京、津之间,并亲身参加攻击天津衙门和刺杀活动。革命党人暗杀活动失败后,任锐返校学习。北京女师校长吴鼎昌对任锐参加反清活动极为敌视,以"嚣张之风不可长"为由,开除了任锐等7名学生,一时引起京城各界人士的愤慨,有关报纸撰文披露吴鼎昌迫害进步学生的罪行,吴鼎昌被迫下台。
1912年夏,孙炳文担任《民国日报》总编辑,任锐等3位女同志应邀担任妇女版的编辑工作。她们倡导新思想,抨击旧礼教,对袁世凯阴谋篡权称帝的倒行逆施大张挞伐,在反封建斗争中产生了积极的影响。
1913年春,任锐同孙炳文在北京结婚。当时,袁世凯篡夺了军政大权,对革命党人残酷镇压,《民国日报》被迫停办。他们处境艰危,经济匮乏,在同学胡金祖的资助下,返回家乡四川南溪。任锐和孙炳文回四川后,以教书为业。恰在当时,护国军混成旅旅长朱德率部进驻南溪。孙炳文经八哥炳章的好友介绍,结识了朱德。他们一见如故,相识恨晚。因政见一致,遂成莫逆之交。为探索革命真理,寻求救国道路,他们于1922年9月携子女去北京。翌年7月,孙炳文同朱德赴欧洲学习。已是四个孩子妈妈的任锐,热情支持孙炳文的革命行动,独自挑起家庭重担,含辛茹苦地抚育着子女。在社会动荡不安的环境中度过了风风雨雨的三个春秋。
1925年9月,孙炳文离德国转道莫斯科回北京。夫妻久别重逢,在天伦之乐中度过了一段较为平静的家庭生活。此时任锐经孙炳文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时隔不久,孙炳文奉命去广州就任国民革命军政治部上校秘书,任锐及其子女仍留在北京,
1926年3月18日,北京各界人民群众在天安门前集会,声讨帝国主义的野蛮侵略和段祺瑞政府的卖国罪行。在北京大学当旁听生的任锐,怀着身孕参加集会和游行。当爱国群众到段祺瑞政府门前请愿时,段祺瑞政府命令卫队向徒手请愿的群众开枪射击,并用大刀、铁棍砍杀追打革命群众。刘和珍等47名爱国群众当场牺牲,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三一八惨案。任锐在这场与荷枪实弹的敌人搏斗中,被手持铁棍的卫队打倒,腹部受重伤,血染北京街头。三一八惨案后,任锐去北伐军驻广州后方留守处工作,担任孙炳文的秘书,全力协助孙炳文工作。
1927年4月10日,孙炳文受北伐军总政治部主任邓演达电邀,与任锐及长子宁世、秘书张斗南等,绕道上海去武汉担任北伐军军事委员会总务兼军事厅厅长职务。4月16日,轮船抵达上海汇山码头,一批法国巡警蜂拥而上,在特务褚民谊的带领下直扑孙炳文客舱。褚民谊指着孙炳文说:"总司令部要拿你查办!"于是孙炳文、张斗南、孙宁世一起被捕,引渡到龙华淞沪警备司令部军法处看守所。任锐为了找到他们的下落,不顾一切地奔走询问。第二天早晨,她冒雨带3个子女前往探监。看守所岗哨林立,铁栅栏寒光逼人,已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孙炳文,泰然自若地嘱咐任锐说:"不要悲伤,要设法通过国民政府营救。"任锐怀着营救的希望,依依不舍地离开亲人,没想到这竟是最后的诀别。
孙炳文罹难后,任锐掩埋好丈夫的遗体,挥泪离开上海去武汉。她把孙炳文生前存放的北伐军驻广州后方留守处余款1万元转交给总政治部主任邓演达,并在武汉街头散发传单,揭露蒋介石背叛国民革命,屠杀共产党人的反革命罪行。她为失去一位英勇的无产阶级战士,为失去志同道合的伴侣悲痛万分。但她坚信共产党人是杀不绝的,无产阶级自有后来人。为告慰先烈在天之灵,亦告诫儿女莫忘深仇大恨,她奋笔写下了深沉悲壮的诗篇:
儿父临刑曾大呼,
我今就义亦从容。
寄语天涯小儿女,
莫将血恨付秋风。
大革命失败后,她抱病回四川南溪,与党组织失去联系。1928年南溪发生了"李庄暴动",她成功地掩护一位女同志脱险。当地豪绅勾结地方驻军,妄图加害任锐,不得已她于农历8月15日携儿女出川,辗转到达安徽省枞阳县,在孙炳文的生前挚友房师亮的帮助下,到浮山公学担任图书馆主任,兼教小学。第二年秋,上海的同志来函转告任锐,党组织将安排一批烈士遗孤去法国学习。为此,任锐去上海晤见了张伯钧。张说:"时局紧张,已停止遣送。"当时,摆在任锐面前的迫切任务是养育子女问题,党组织为解决她的暂时困难,救济她50元钱作临时费用,一贯忠于党的任锐却婉言谢绝了党的资助。恰在这时,远在欧洲留学的邓演达来函拜托朋友照顾任锐母子,在友人的关照下,她被安排到明浚小学任校长。
1932年,任锐担任北京北辰中学校长时,该校"第三党"的教师常骂任锐吃第三党的饭做共产党的工作,两厢对骂时有发生。她为了保证学校的正常秩序,组织进步力量将"第三党"教师杨之鸿等驱逐出校。
1934年秋,任锐返豫探亲。这年冬,为了和党组织取得联系,携六妹任均、女儿维世去上海。经电影界友人关照,六妹和女儿同进上海"天一影片公司"。她在文光甫的帮助下恢复了党的组织关系,担任党的交通联络工作。在执行任务时,她机智勇敢,大胆细心,多次从敌特的跟踪下脱险。后因党内出了叛徒,任锐仓促移居,再次与组织失去联系。
1936年秋,任锐和六妹任均离沪返豫。翌年春,她担任新蔡县今是中学小学部主任,兼教中学。该校反动教师涂建堂等人经常集合学生训话,谩骂共产党,谩骂抗日将领张学良、杨虎城,引起师生的极大愤慨。对此,任锐因势利导,组织学生开展了罢课斗争,掀起了学潮运动,赶走了涂建堂等人,推动了抗日救亡运动的发展。七七事变后,她和六妹任均在郑州参加了"抗敌后援会",担任慰劳队长。在抗日支前工作中,她满腔热情为抗日前线筹集物资,安抚为抗日受伤的官兵。当时,河南一家报纸称赞说,任芝铭的两位女公子也积极投入抗战活动。后因国民党解散了"抗敌后援会",她决心西征去延安。是年12月到达山西临汾。途中国民党封锁甚严,她暂考入临汾民大学习。
1937年,任锐的长子宁世、女儿维世先后到达武汉八路军办事处,受到周恩来副主席和邓颖超同志的亲切关怀。宁世被安排在朱德总司令身边工作,维世去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。邓颖超同志缅怀忠烈,给任锐写信说:"愿把维世视为亲生女儿。"任锐欣然领受邓大姐的深情厚谊,感激之情溢于言表。
1938年2月,任锐在临汾民大学习时,收到了在山西洪洞抗日前线的朱德总司令的来函,介绍任锐到延安抗大学习。她到达延安时,女儿维世已在那里学习。母女同窗,一时被传为佳话。因为她是革命队伍中的一位老同志,大家都很尊敬她。维世喊妈妈,其他学员都亲切地喊"妈妈同志"。延水河滨、宝塔山下,人人都知道有个年龄虽大,斗志弥坚的"妈妈同志",连毛泽东主席给任锐的信中也以"妈妈同志"相称。周恩来副主席在赠给她的一张邓颖超的照片上写着:"代送给任锐同志妈妈。"是年5月,任锐经李士扬、吕英介绍重新加入中国共产党。秋,任芝铭亲送六女儿赴延安鲁迅艺术学院学习,全家抗日战士欢聚一堂。11月18日,毛泽东主席亲笔函邀任锐,信中说:
任同志:
信收到了,请你同维世星期日上午十二时来谈,并吃便饭。
敬礼!
毛泽东
十一月十八日
1939年秋,任锐母女同时毕业。周恩来副主席去苏联治疗臂伤时,携维世去苏联学习。任锐化名张芸被分配到四川璧山第五儿童保育院工作。院里有500多个孩子,都是从日本侵略者的炮火下抢救出来的孤儿。任锐怀着深厚的感情,视孤儿如亲生儿女,从学习到生活无不关怀备至。但因任锐反对国民党院方负责人贪污、克扣孤儿粮款,遭到国民党CC派的排挤而去职,随后她调到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图书馆工作。她认真负责,一丝不苟,严格遵守保密制度,受到同志们的称赞。
1941年秋,任锐调回延安,担任陕甘宁边区政府监印。她对工作满腔热情,严肃认真。凡是送去的公文加印,她都逐字逐句审阅,字斟句酌。对文理不通、错字错句处,都热诚地当面指出来。这年9月5日,陕甘宁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、副参议长谢觉哉宴请延安诸老,席间林伯渠倡议组织诗社,命名为"怀安诗社"。林伯渠、董必武、叶剑英纷纷赋诗。任锐、刘仁、陶承等也参加了诗社工作,该社所出诗集称"延安雅集"。诗的题材有抗日战争、延安整风运动、大生产运动等。这些诗词抒志言怀、豪情激荡,极大地鼓舞了广大军民的抗日斗志。
1942年,解放区出现了最困难的局面。延安军民开展了大生产运动,"自己动手,丰衣足食",一边练兵,一边生产。一次女队去30里外背柴,年长体弱的"妈妈同志"再三要求随队劳动。回来的路上,这个要替她背柴,那个要给她捆成小捆,队长跑过来说:"妈妈同志,还是先让我背一会儿吧!"任锐笑着说:"这回可不能服从你了,服从了,我不就白来一趟吗?"风趣的回答逗乐了女队战士。被封锁的根据地,物质条件非常困难,组织上为了照顾她,每月发给津贴费,但她却省吃俭用,用结余的钱给体弱有病的孩子用。同志们看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,都关切地劝她注意保重,她却深情地说:"要照顾好下一代,孩子们比我更需要。"她衣着朴素,补了又补,只要能过得去就不换新装。有一次发给她一套新制服,她婉言退回去说:"前线的同志比我更需要,我艰苦点没什么。"任锐对革命耿耿丹心,对同志关怀备至,不愧为一位受人尊敬的革命老妈妈。
任锐在革命的征途上,把自己的命运和国家的前途紧紧地联系在一起,在她的心目中,家庭这个概念是广阔的。抗日战争期间,她先送长子孙宁世去东北前线,又送三子孙名世去牡丹江炮兵部队。1945年秋,孙名世从东北前线回延安探望母亲。假期到了,任锐要送子重返前线。母子离别于延水河畔,河水滔滔,母子情长。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临别赠言:"莫将血恨付秋风。"送子归来,"妈妈同志"的心怎么也不能平静,阶级仇、民族恨一起涌上心头,她奋笔写下了《送儿上前线》的抒情诗:
送儿上前线,气壮情亦怆。
五龄父罹难,家贫缺衣粮。
十四入行伍,母心常凄伤。
烽火遍华夏,音信两渺茫。
昔别儿尚幼,犹着童子装。
今日儿归来,长成父模样。
相见泪沾襟,往事安能忘。
父志儿能继,辞母上前方。
名世不负母教,不负党的厚望,在辽沈战役中英勇顽强,冲锋在前,光荣地献出了年轻的生命。
1946年任锐女儿孙维世从苏联学习回国。母女分别八年,相逢倍感亲切。她给女儿讲述延安大生产运动、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日战争,教育女儿说,你在国外时间长,不了解国内情况,应该在土改工作中受到锻炼。母女离别八年,相处六天,维世就去山区参加土改了。
任锐在延安有许多"儿女",有点好东西自己舍不得用,总要留给那些革命队伍的"儿女"们。维世从苏联回来,给母亲一条毛巾被,她舍不得自己用,剪成许多小块给小鬼们做洗脸巾。年轻的战士生活在"妈妈同志"身边,尽情地享受着崇高的母爱。所以,在她的窑洞里常常"儿女"满座,谈笑风生。维世回延安的几天里,"妈妈同志"的"儿女"们,看到窑洞里来了一个陌生的人倒不自然起来。维世开玩笑说:"我一回来,你的'儿女'们倒不好意思来了,看来我有些多余了。"妈妈快慰地说:"我那么多'儿女',哪里就多你一个?"说得母女会意地大笑起来。在任锐身边工作的男女青年,无不享受着革命大家庭的欢乐。
1949年春,饱经忧患、历尽艰难的"妈妈同志",因长期劳累,身染重病。她在临终前握着女儿维世的手说:记住我的话,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为党工作,我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再为党工作了。"妈妈同志"在弥留之际,还念念不忘党的工作。4月21日,任锐因医治无效在天津去世,享年58岁。她的遗体安葬于北京万安公墓,墓碑上的题词为"任锐同志之墓,一九四九年八月立,周恩来敬题"。